《一寸光一寸音》的背後：與何子彥和黃衍仁對談

黃：對，我有幾首歌跟時間有關。這個項目開始時，我試着從自己的歌裏找些適合這件影像作品的元素。有些人說我的音樂令他們覺得懷舊，其實我不是刻意的，只是我的確很喜歡舊曲，例如粵劇和南音，這是一種粵語民間演唱傳統。我的歌詞反映了香港過去二十年的變遷，關於時間的流逝，以及香港某些部分的消失。

我跟子彥也聊過一些跟時間有關的概念，例如：「到底時間存不存在？抑或我們只是切換到另一種現實？」我很喜歡這些概念，所以在這方面和他很合拍。

曾：我經常感到糾結，覺得人其實根本無法真正活在當下——每一刻都跟過去和未來有關。無論任何一刻，我們都只會談未來想怎樣，或者回想過去如何，卻很難抓住「現在」是甚麼。即使我們在談當下，其實想的也是未來，對吧？我覺得香港就是一直處於這種狀態，所以對你的音樂特別有共鳴。雖然聽起來像舊時的歌，歌詞說的卻是當下的不確定感，以及我們活在一個計時炸彈裏。

何：想過去會憂鬱，想未來又會焦慮。

曾：想當下呢？

何：沒想法！（笑）

黃：我建議大家可以試試唱歌。我自己也會焦慮，但唱歌的時候，人就會定下來。

因為必須專注當下，才會唱得好。如果想着下一句怎麼唱，就會從當下抽離開去。

何：我發現香港許多博物館的展覽，都是關於八、九十年代港產片和音樂的黃金時代。這令我有點傷感，就像說最高峰、最輝煌的時光都發生在過去。我總是會想，那現在呢？未來又在哪裏？

黃：有時我也會覺得傷感。但如果我們看看現在，其實也有很多好事發生，只是很少被寫進歷史裏，於是很難當成潮流。

蘇：這就是「懷舊」的問題，你知道嗎？懷舊是很容易被當權者利用的，因為能營造出一種令人感到安全的心態，不會威脅到當下，也更容易被人接受。他們知道在這種動盪的時代，人總是會從懷舊中尋找慰藉。懷舊永遠是你的「舒適區」，就像媽媽煮的飯，隨時都能回去。

何：這次的現場電影合作，以及M+幕牆作品，雖然是關於香港的過去，但我們不想停留在懷舊裏。我們始終需要往前走，而且也在思考未來。我覺得這次的配搭（影像和音樂）非常棒，正好體現了我們對新合作的期待，每個人都帶來自己的獨特之處，合起來就能創造出全新的東西。